德国政治空间记录的纹章符号，创造出文化的记忆

20世纪80年代，德国学者杨阿斯曼提出了"文化记忆"理论，认为文化记忆是一种"固定的客观外在物质、传统的符号编码和人物、图像、舞蹈等的符号编码和展示"，具有独特性和持久性，具有建构集体身份的功能。

在文化记忆的载体中，意象比文字更直观、更容易识别，其中象征符号更具有代表性。例如，德国学者瓦尔伯格说："文化是建立在符号记忆的基础上的。"作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印章符号，国徽在建构民族认同的过程中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

国徽起源于欧洲中世纪以来的纹章文化。纹章最初是骑士为了在战场上识别敌我，在盾牌上绘制的颜色标志，是一种‘符号密码’，独一无二；后来逐渐发展出一套绘制和使用的规则。法国学者哈布阿在讨论集体记忆时，以中世纪的纹章为例，认为贵族家族的等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和其他家族对其过去的认识"，纹章可以唤起家族历史的记忆成为一种"固定目标化合物"，并能被继承，从而持久。 纹章被家族，领地，行业和大学广泛使用，尤其被贵族家庭作为等级和地位的象征。 荷兰学者Heizinha认为，"对于中世纪的人来说，盾牌远远不只是虚荣和家庭利益。在他们的构思中，纹章图形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图腾。 骄傲，野心，献身忠诚的全部含义集中在狮子，百合花或十字架的象征上，以意象的形式表达复杂的精神境界"15世纪欧洲民族国家兴起后，君主的纹章即国徽成为君主国家的象征，成为举国崇敬的对象，如英国的狮子图案，法国的百合花图案。

自神圣罗马帝国以来，尽管政权发生了几次变化，但德国一直使用黑鹰海豹作为国家象征(除了民主德国)，这使德国人得以保持"共同记忆"，并在维护德国民族认同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黑鹰勋章的崇高地位源于它的神话渊源。杨阿斯曼认为，"在文化记忆中，以事实为基础的历史转化为记忆中的历史，成为神话。"神话是一部具有根本意义的历史。通过记忆，历史变成了一个神话。在古典时代，鹰是宙斯、木星、古罗马军团和皇帝的象征，象征着力量和不朽。在基督教中，鹰也象征着上帝、耶稣和福音书的作者圣约翰。在此基础上，鹰具有多重神圣性，成为中世纪德国建国神话的重要来源。

自中世纪以来，黑鹰海豹在德国宫殿、议会、广场等政治空间得到了广泛的装饰，并一直处于重建和再生产的过程中，从而为文化记忆提供了新的载体。

德国学者阿莱达·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也具有"批判与反思"的功能。在德国的政治空间中，黑鹰印章的形态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每一次变化既是一次重建，也是对前一个时代的一种批判与反思。比如神圣罗马帝国在历史上受到东罗马帝国的影响，采用了双头鹰印。 当后期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时，有人把"双头鹰"与国家分裂联系起来，认为"双头鹰就是分裂"。德意志帝国建立后，不再采用传统帝国的双头鹰印，而是采用了单头鹰印，这反映了长期以来对传统帝国碎片化的反思，表明它是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

1919年，魏玛共和国国徽去掉黑鹰印章上的王冠，称为‘共和之鹰’，象征性地否定了德意志帝国的君主专制。1933年纳粹上台后，废除了共和国国徽，宣扬反民主，反犹太主义。二战后，盟军摧毁了纳粹鹰的象征，表达了对纳粹极权统治的批评。 1949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民主德国分别成立，德国陷入分裂状态。 民主德国放弃黑鹰勋章，实际上就是放弃以黑鹰勋章为代表的君主统治和纳粹极权统治。

联邦德国成立后，被纳粹破坏的传统联邦制得以恢复。与普选产生的联邦议院议员不同，联邦参议院议员由各州代表，联邦参议院对与州有关的议案有很大的否决权。这种制度设计体现在海豹文化中，除了将"共和之鹰"改名为"联邦之鹰"外，还体现在对联邦参议院政治空间的设计上。 在联邦参议院会议厅内，16个州徽依次排列在墙上，联邦鹰则位于下方主席台的正面，体现了联邦参议院对州权力和国家联邦制的重视。

州议会是体现国家权力的政治空间。在德意志联邦共和国16个州的州议会大厅里，没有装饰联邦鹰的国徽。在装饰有国徽的13个州厅中，柏林和黑森在州议会大厅悬挂国旗、国旗(带有国徽图案)和欧盟旗帜。州地图挂在萨克森州议会大厅的墙上，大厅里的座位是绿色的，这是国徽的主要图案。

可以看出，黑鹰印章和州徽都反映了德国历史的延续，而黑鹰印章的功能在于民族认同的建构，而州徽则体现了德国联邦自治的传统。例如，德国警察分为联邦警察和州警察，联邦警察的帽徽和臂章都是用国徽设计的，州徽是由州警察使用的。

黑鹰印章作为德国的民族象征，在德国的政治空间中不断发生变化，反映了每个时代的特点，形成了德国不同时期国徽的文化记忆。黑鹰印章超越了日常生活，但与日常生活并不分离。自中世纪以来，黑鹰印章被广泛应用于建筑、旗帜、硬币和文件中，不断增强人们对它的理解，从而从一种"交流记忆"转变为一种"文化记忆"。

1965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就"德国国家标志是什么"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结果表明，答案中有45%是国徽-黑鹰印章，26%是黑色、红色和金色国旗，2%是国歌"德国之歌"，10%是其他符号，22%是没有具体答案(多重答案，因此总比例超过100%)。由此可见，黑鹰印章是德国人民心中最重要的民族象征，德国人民对黑鹰印章的认同已成为历史和现实的文化记忆。

一般说来，自中世纪以来，在德国政治空间的变化中，黑鹰海豹占据了核心地位，并随着政治空间的变化而变化。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政治制度寻求维持联邦权力和国家权力之间的平衡，而国徽、国徽和政治空间设计都反映和记录了这种平衡，这已逐渐成为德意志民族的一种文化记忆。